043痴兄长血骨筑牢誓不悔慧公子慧眼窥私争一线(2/3)
吴道时坐在紫檀圈椅中,手中把玩着吴灼送的那只金壳怀表,表盖开合,发出轻微而规律的“咔哒”声,目光平静地落在对面宋华卓身上。
“脏”字如同淬毒的匕首,狠狠捅进吴道时的心脏!他身体猛地一晃,喉头一股腥甜狂涌!他死死咬紧牙关,硬生生将其咽下!
他看着宋华卓那张俊朗却如寒冰般的脸,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与那近乎悲悯的看透一切的目光。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在胸腔里疯狂咆哮!
宋华卓静静地看着近乎失控的吴道时,脸上那层温润的玉色彻底褪去,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内里。他缓缓站起身,与吴道时平视,非但没有被逼退,反而迎着那骇人的目光。
他胸膛剧烈起伏,眼中布满血丝,指着宋华卓,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:“你懂她吗?!你只知道用你的理想绑架她!用你的热情感动她!用这该死的婚约束缚她!你问过她愿不愿意吗?!你问过她怕不怕吗?!你问过她想不想做你的妻子吗?!”
他拿起怀表,啪嗒一声打开。表盖内侧,那张泛黄的、几乎被磨毛的小照上,十岁的吴灼骑在假石上,对着镜头笑得无忧无虑,阳光落在她琥珀色的眸子里,像是盛满了整个春天。
他抬起眼,看向宋华卓。那双刚刚还翻涌着暴怒与痛苦的眼睛,此刻已归于一片死寂的冰冷,深不见底,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,只有那干涸的血痕还刺目地挂在他的唇角。声音嘶哑、破碎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:
他声音陡然压低,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穿透力,像毒蛇吐信,字字诛心:“——借日本人的刀,除掉所有挡在你和她之间的人?!包括我这个碍眼的‘未婚夫’?!你想看着她身边依赖的一切、可能给予她翅膀的人,都被这乱世洪流冲垮、摧毁!最后让她只能惊恐万状、别无选择地蜷缩在你亲手编织的、名为‘保护’的金丝笼里,成为你一个人的、永远无法逃脱的笼中鸟?!回答我!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宋华卓微微变色的脸,一字一句,如同从冰窟深处捞出、沾满了鲜血的寒铁:“但至少,我知道我给她的是什么。不是空口承诺的所谓未来,是眼下实实在在的活着!”他最后扫了一眼宋华卓瞬间僵硬的脸,那眼神冰冷、疲惫,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与决绝:“而我给她筑的牢笼,就是用我的血和骨头做的。”他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的痛苦,随即化为刻骨的嘲讽,“而你呢?你看看你哥哥,他在喜峰口用大刀片挡子弹!你和我说青云路!是啊……你们的青云路……”他扯出一抹冰冷到极致的惨笑,“是用二十九军将士的血!用千千万万个宋华钧为你们铺就的!你有什么资格,在这里跟我谈‘干净’?!谈理想?!”
吴道时握着怀表的手指骤然收紧,指节泛出青白!那“咔哒”声有了一瞬的迟滞。他眼底深处,冰封的寒潭之下,冷冽的寒意涌动。但他脸上依旧平静得可怕,眸光沉静,如同磐石。
宋华卓端起青瓷茶盏,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,“前线战报,想必慎之兄比我看得更早,更详。”宋华卓率先开口,声音清朗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也撕开了表面的平静,“喜峰口一役,大刀队折损近半。将士们用血肉之躯,挡住了日寇的铁蹄,却也仅仅只是挡住。”他放下茶盏,目光灼灼,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寒铁,“华北之危,不在长城一隅,而在人心,在腹地!日本人无孔不入,北平城看似平静,底下早已暗流汹涌!慎之兄,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语速陡然加快,带着质问,“军统耳目遍布,真无更主动的方略?非要坐等倭寇步步紧逼,兵临城下?!”
“宋少尉忧国之心,吴某感佩。”吴道时的声音低沉平稳,却比冰雪更冷,“然驱虎逐狼,当谋定后动。北平城如蛛网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如何引蛇出洞,如何毕其功于一役,需抽丝剥茧,不容操切。”他将“不容操切”四字咬得极重,冰冷的目光扫过宋华卓,“此事,军统自有统筹,不劳费心。”
“吴道时,”他直呼其名,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冰锥,精准地刺入吴道时最隐秘、最不堪的痛处,“你口口声声质问我懂不懂她,质问我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。那么你呢?”
宋华卓毫不退让,甚至身体更近一步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军人特有的穿透力:“费心?慎之兄,令仪是我未过门的妻子!是将与我共担风雨、共看山河之人!这北平的安危,与我和她,休戚相关!我如何能置身事外?你所谓的‘谋定后动’,若是以不变应万变,坐视危机积累,恕云笙不敢苟同!”
他向前一步,逼视着吴道时布满血丝、仿佛要滴出血的眼睛:“你把她当成什么?一件不容他人染指的稀世珍宝?一个需要你用鲜血和黑暗去浇灌、去囚禁的笼中雀?你一再阻挡我和她的婚约,究竟居心为何?你的‘章法’,该不会是——”
“妻子?”吴道时猛地抬眼!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,冰层轰然炸裂!压抑多年的、疯狂而扭曲的情感如同毒龙般咆哮欲出!他“啪”地一声将怀表重重拍在身旁的小几上!表壳与紫檀桌面撞击,发出沉闷的巨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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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华卓却纹丝不动,连眼睛都没眨一下,目光依旧冰冷地锁着他,步步紧逼:“被我说中了?!吴道时!你这心思,藏得够深!也够脏!”
“宋华卓!”吴道时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暴怒与痛苦,“你口口声声家国大义!口口声声共担山河!你可知她想要什么?!”他猛地站起,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,几步逼到宋华卓面前,“她想要的是贝满天文台的望远镜!是燕大图书馆的量子力学!不是你那沾着血、裹着硝烟、建立在家族利益捆绑之上的洞房花烛夜!你又把她当成什么?你宋家与吴家结盟的祭品?!”
“你住口!”吴道时目眦欲裂,理智的弦彻底崩断!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紫檀花架上!花架剧烈摇晃,一只价值连城的钧窑天青釉玉壶春瓶应声而落,“砰——!”一声脆响,在死寂的暖阁中炸开!无数莹润的青瓷碎片如冰凌迸射四溅!那曾经承载琼浆玉液的珍品,顷刻间化作一地狼藉的残骸!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承认了,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,“我心思龌龊,不堪入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