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6(2/3)

    “谁会不爱自己的家呢?”

    “砸了?”晓白摇摇头,“一定不会砸的,妈妈喜欢姐姐,最后准是同意,而且,我也认为魏大哥很好,不知道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他?他比顾德美那三个哥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!我想,妈妈爸爸一定会想通的。”

    “一定吗?”

    何慕天再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三百?”

    何慕天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当然,”晓白颇有信心地说,“魏大哥人长得漂亮,学问又好,又会说话,又……又……”又了半天,底下想不出还有什么可“又”的,就下结论地说:“总之,魏大哥什么都强,爸爸妈妈凭什么看不上他?”

    “放心!没有人会劫走你!”霜霜说,“家,你那么爱你的家吗?”

    何霜霜慢慢地停下了车子,看看手表,八点二十五分!巷口静悄悄的,一盏路灯在黑夜的街头闪着昏黄的光线。她坐正身子,燃起一支烟,吸了一口,吐出一个大烟圈,望着烟圈冲出了车窗,再缓缓地扩散,消失在秋风瑟瑟的街头。她叹了口气,下决心似的揿了三下喇机,等了片刻,又揿了三下喇叭。然后,靠在座垫上,从容不迫地抽着烟,等待着。

    霜霜伸出三个指头。

    “管它呢!”霜霜不经心地说,加快了车行的速度。

    “爸——爸!”霜霜不耐烦地喊,“你知道世界上最容易报销的是什么?钞票!何况,那小家伙身上经常连一个子儿都没有!看电影,我何霜霜请客!吃饭,我何霜霜请客!溜冰划船,我何霜霜请客!谁不知道我何霜霜有个阔爸爸……”

    “唔,”晓白皱了皱眉,“不过,这两天可不大对头。”

    何慕天本能地蹙了一下眉。

    “爸爸,你又皱眉头了!问你要点钱都这么难吗?你说过,你什么都给我,满足我,给我我需要的一切东西……”她大笑,说,“我需要的东西!事实上,我需要的任何东西,你都给不了,但是,钱你还给得了,难道你连这最后的一项也要吝啬了吗?”

    “哦,哦,”晓白吃了一惊,看看那支烟,面有难色,霜霜嘴边嘲谑的笑意加深了,挑了挑眉毛,她说:

    “嗨!霜霜,没想到你今天来!”

    “喂!霜霜,你这是开到什么地方了?”

    晓白跨进了车内,霜霜立即发动了车子,小轿车像一条滑溜的鱼,轻灵地滑向了黑夜的街头。一连穿过了几条冷僻的巷子,晓白四面张望了一下,怀疑地问:

    何慕天望着霜霜,还没开口,霜霜已经急急地嚷起来:

    “别——说——教!我要钱!”

    何慕天听着魏如峰的脚步走出房间,听着房门被轻轻带上的那一声微响,再听魏如峰的足音消失在走廊里。他感到一份难言的激动,魏如峰最后那一句话仍然荡漾在他的耳边,冲激在他的胸怀里。他的眼眶湿润了。再燃上一支烟,他对着烟蒂上的火光,立誓似的说:

    “别皱眉头,爸爸!”霜霜警告地喊,“如果你不高兴看,可以不看!但是,别一看了我就皱眉,好像我是个讨厌鬼似的!”她走上前来,审视着她的父亲,“你没生病吧?爸爸?”

    霜霜注视着车窗外面,心绪飘浮在另一个境界里,好半天,才幽幽地说了一句:

    车子继续向前驶去,似乎越去越荒凉了,城市被抛向后面,车子驰上一条黄土路,风从敞开的车窗中灌进来,带着深秋的凉意。晓白伸头对车窗外望了望,有些不安地说:

    霜霜耸耸肩,向房门口走去,走出了门外,又伸进头来说:

    “给你一个药方,可以治烦恼症。把头放在自来水龙头底下冲上半小时,你不妨试试看!”说完,“砰”地带上房门,像一阵疾风般地卷走了。

    “好了吧?”

    “你要多少?”他忍耐地问。

    “不错!晓白,算你有种!”

    “开到哪儿算哪儿!”霜霜说,一只手扶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取下了嘴角上的烟,斜睨了晓白一眼,后者那张坦率而带着几分天真的脸庞使她感到兴趣,把烟递到他面前,她捉弄似的说:“要抽吗?”

    一条黑影从巷口奔了出来,跑到车子旁边,拉开车门,一张年轻的,稚气未除的脸孔伸进车门,绽开的微笑里,有七分喜悦和三分意外。嚷着说:

    “当心迷路,回不了家!”晓白说。

    “这么看来,我表哥和你姐姐的事算是砸了,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怎么呢?”

    吸了一口烟,阖上眼睛,他希望能让自己纷乱的思想获得片刻休息。只要几分钟,能够什么都不想,什么都不烦恼,什么都不思索!……只要几分钟就好了……

    晓白学着霜霜的习惯,耸了耸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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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何慕天问。

    “哼!”霜霜冷冷地哼了一声,“你的家很温暖,是吗?有好爸爸,有好妈妈,还有个像颗小星星般的姐姐!”

    “怎么?不敢抽?怕你亲爱的妈妈骂呢,还是怕烟呛了你的喉咙?”

    “我们到哪儿去?”

    何慕天一声不响地掏出一沓一百元票面的钞票,也不管数目有多少,往霜霜手里一塞,说:

    “看我!爸爸!”

    “进来吧!”霜霜简截了当地说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!总之,家里什么都不对头了,爸爸和妈妈吵架,妈妈又说姐姐,什么恋爱太早啦,未见得可靠啦,然后,姐姐哭,妈妈也哭,爸爸摔画笔砸东西,往外面一跑。这就是今天晚上的情形,如果你不在外面揿喇机,我真不知道拿妈妈和姐姐怎么办好。霜霜,”他顿住,凝视着霜霜说,“为什么女人都有那么多的眼泪?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霜霜从睫毛下盯着晓白,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霜霜,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自从昨天你表哥来了之后,家里就不对劲了。好像,爸爸妈妈都不喜欢魏大哥。”

    房门砰然一声被“撞”开了,一个声音在门口喊:

    “知女莫若父!”霜霜叫,“你就知道我没事不会进你的房间?”她伸出一只手来:“钱!”

    立即,何慕天听到汽车驶走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他们一定要结婚!他们——如峰和晓彤!一定要!”

    “三千!”霜霜叫。

    何慕天回过头去,霜霜正双手叉腰,两腿成八字站在房门口,上身穿着件黑白斜条纹的紧身套头毛衣,下身是条同样斜条纹的裤子,紧紧地裹着她成熟的胴体。猛然一眼看过去,她这身打扮像一匹斑马!她昂着头,那一头烫过的短发乱糟糟地拂在耳际额前,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。用眼睛斜睨着何慕天,她说:

    “怎么样?你欣赏我的新衣服吗?爸爸?”

    “三千?你用的不太多了吗?”

    笑话!男子汉大丈夫!会连一支烟都不敢抽!他一把抢下了她手中的烟,送到嘴边去猛抽了一口。一股辛辣的味道从口腔里冲进喉咙,再冲向胃里,他张开嘴,无法控制地大咳起来。霜霜纵声大笑,方向盘一歪,车差点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上,踩住刹车,她笑得前俯后仰,晓白好不容易咳停了,狠狠地瞪着霜霜,一声不响地再把那支烟送到嘴边去抽,这次学乖了,他逼住烟,不让它冲进胃里,大部分都吐出来。一连吸了好几口,终于勉勉强强可以抽了,霜霜仰着头凝视他,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赞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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