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1(2/3)

    何慕天颤栗了,梦竹那种忍辱负重、沉静落寞的神态让他心中绞痛,放开了梦竹,他用手支着额,低声说: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挽回?挽回什么?”

    她无力地点点头。车子立即开动了,她仰靠在座垫上,突然感到一种紧张后的松弛。风从车窗外吹了进来,凉凉地扑向她发热的面颊。她不关心车子开向何处,不关心车窗外的世界,不关心一切的一切!她疲倦了,疲倦到极点,而车子里的小天地是温暖而安全的。车子似乎开了很久很久,她几乎要睡着了。然后,她嗅到了泥土和青草的气息,吹到脸上来的风中有着清新的芬芳,她微微地张开眼睛,看到的是车窗外的绿色旷野和田园。远离了都市的喧嚣,看不到拥挤杂乱的建筑,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车声人声,她不禁精神一振。坐正了身子,她掠了掠被风吹乱了的头发,望着窗外问:

    “我们找个地方谈谈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是我该受的。”梦竹幽幽地说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哭,”她说,“十八年来,任何一个日子,都充满了眼泪,却不允许我好好地哭一场,今天我可以哭了,但是,我不愿意哭了。”

    “海边上。”

    “梦竹!”

    “我们到什么地方去?”

    “挽回以往的错误,”何慕天说,“重寻旧日的感情。可以吗?还有这个机会吗?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,我都要争取。梦竹,虽然以往我不该瞒骗你,虽然我有许许多多的过失,可是,我为了这一段感情,支付了我整个一生的幸福,你信我吗?”梦竹把眼光从海天深处移到何慕天的脸上,那是多么坦白而真诚的一张脸!那深幽乌黑的眼睛一如往日!那脉脉痴情的神态宛若当年!她率直地回视着他,点了点头:

    “梦竹!”何慕天喊,觉得自己被撕裂了。他抓住了梦竹的双手,迫切地说:“我知道我不该说,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,但是,梦竹,你嫁我吧!你嫁我吧!老天使我们再度相逢,也该给我们一个好的结局!我爱了你那么长久,那么长久!”

    梦竹下了车,海风掀起了她的旗袍下摆。眼前是耸立的岩石,和一望无垠的大海。何慕天扶住她的手腕,走向了海边。整个海岸都是褐色的石块,有的平坦,有的直立。海浪在岩石下呼晡、汹涌。成千成万的碎浪飞鹏着,一层层的浪花此起彼伏地向前推进。梦竹靠在一块岩石上,对海面瞭望,那无涯的视野,那海浪的高歌,那造物鬼斧神工所塑造的岩石……这是自然,这是世界……不是她那烦恼的六席大的小房间!她凝望着,突然想哭了。

    这声呼唤使梦竹全身痉挛,而泪水迅速涌上。何慕天紧握了她的手一下,说:

    “梦竹,”何慕天握紧了她,“昨晚你走后,我不能睡,过去的一切都在我脑中重演。梦竹,你不知道我爱你能有多深,多切,多狂!直到如今,我觉得失去你失去得太冤枉!我尽了一切的力量,结果仍然失去你!老天待我们太残忍,太不公平!梦竹,或者,这是冥冥中的定数,要我们再度相逢,否则,如峰怎么偏偏会碰上晓彤?梦竹,你嫁我吧,你嫁我吧!现在向你求婚,是不是太晚了?”

    梦竹的心脏猛跳了一下,默默不语。何慕天也不再说话,只专心一致地开着车。海,逐渐地在望了,扑面的风已带来海水的咸味,蓝色的天空飞掠着海鸟的影子,嵯峨的岩石向车窗移近,喧嚣的海浪掀腾呼叫……何慕天停下了车子,打开车门。

    “但是,他并不珍惜你!他并不爱护你!他刁难你又折磨你!”

    “梦竹,”何慕天坐在她身边,深深地凝视着她,“如果你想哭,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!”

    “他折磨我,”梦竹低低地说,像是自语,“也折磨他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好,好,我走开,我走开,我不惹你讨厌!你叫我滚,我就滚!”从橱里取出了皮包,她向玄关冲去,泪水使她看不清眼前任何的东西,明远依然在房中咆哮,她不知道他在喊些什么,也不想去明白,只想快快地逃开这个家,逃开这间屋子,逃开杨明远!走到了大门外面,她毫无目的地对巷口走去。心中膨胀,脑中昏沉,眼前的景致完全模模糊糊。她仍然不能抑制自己的颤栗和喘息,到了巷口,一阵头晕使她几乎栽倒下去,她伸手扶住停在巷口的一辆小汽车上,闭上眼睛,让那阵头晕慢慢消失。然后,她听到一个低沉而激动的声音:

    “我们不会有第二个‘今天’!”

    “梦竹,”何慕天的手盖上了她的手背,“他刁难你吗?他折磨你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的,”梦竹点了一下头,机械地说,“太晚了。”

    “下来走走吧!”

    泪珠从她的睫毛上跌落,但是她笑了。一个凄凉而无奈的笑。

    “这儿很安静,也很美,是不?”何慕天在她身边轻声说,“夏天常有人来玩,这个季节,这儿是空无一人的。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它。”一定会吾欢它!可不是吗?她在岩石上坐了下来,头靠在身后直立着的一块岩石上,费力地和自己的眼泪挣扎。

    梦竹默然不语,坐在那儿像一座小小的塑像。脸色是而凝肃的,眼睛直视着前面翻翻滚滚的波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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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梦竹从床边站了起来,泪水沿颊奔流,用手抹掉了颊上的泪,她浑身颤栗,语不成声地说:

    “梦竹,”何慕天的手握住了她的,那只手大而温暖,她感到颤栗渐消,头晕也止。何慕天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响着:“我一清早就来了,把车子停在这里,我想或者你会出来——我实在身不由己,我渴望再见你。我看到晓彤去上学,和一个大男孩子——那应该是你的儿子。我一直在等待你,我也看到了明远,看到王孝城把他送回去,他们没有发现我。”他喘了口气,“哦,梦竹!”

    “不是你该受的,有任何苦楚、折磨,都应该由我来担承。”他抬头凝视梦竹,恳切而祈求地说,“梦竹,告诉我,有办法挽回吗?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。”

    “你猜怎么?梦竹?”

    “我几乎想让车子撞毁。”

    海边上!她仿佛听到了海潮的澎湃,看到了波涛的汹涌……海边上,她有多久没有到过海边了!转过头去看看何慕天,刚好何慕天也回头来望她,四目相接,天地俱失,车子差点撞向了路边的大树。何慕天扶正方向盘,低低地说:

    她大吃一惊,睁开眼睛来,于是,她看到自己靠在一辆浅灰色的小汽车上,而车窗内,何慕天正从驾驶座上伸出头来。她了一声,四肢发软,头昏无力。车门迅速地开了,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,她身不由己地被带进了车子,靠在座垫上,她把头向后仰,再度闭上了眼睛,她不能思想,不能分析,不能做任何的事!只觉得自己像一堆四分五裂而拼不拢的碎块,整个地瘫痪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?”

    “他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他叫我滚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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