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玻璃糖纸(1/2)

    “爸,我都说了再考虑一下,您为什么略过我直接联系他?”商枝知道父亲一定早在她回答之前就给席宥珩发了消息,不然他哪里能莫名其妙发过来那么一句。

    但是真的···好尴尬!明明才拒绝过人家,现在又临时反悔,简直是坐实“善变”两个字。

    商长柏哈哈儿着笑两声,“结婚这么久,你们也是时候该好好联络感情了。”

    感,情?

    商枝被这两个遥远而陌生的字眼砸得一懵,费解的同时又感到淡淡的荒谬。

    “您还记得我当初与他结婚的原因吗?”如果不是年纪太大昏聩糊涂,怎么可能讲出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“乖宝,你要理解爸爸。”他语气稍沉。

    “我很理解您,我甚至因此牺牲了我个人的自由择偶权,可是,也请您不要干涉我的生活,好吗,爸爸?”

    爸爸没回话,因为爸爸挂断了电话。

    她很轻地叹口气,心里乱乱的,却也只能先回复两分钟前的消息:「不好意思,麻烦您了。」

    回到住所后简略拾掇了几件衣物和生活用品,断电,锁窗,临走前想想自己养的那堆花花草草,又去阳台将低处的植物全部摆到明台上,才拎起行李箱准备下楼。

    换鞋时瞥见玄关柜上那株翠绿吊钟,后知后觉“啊”了一声,差点忘记水培植物需要保持水质清洁,定期换水,否则水浑容易导致根部腐烂。

    指尖触到根茎坚硬的表皮,却遽然顿住。

    她在想什么?短暂借住几天而已,又不是长期赖在人家家里不走,拢共也离开不了多久,根本没有带走吊钟的必要。

    商枝顿时清醒不少,尴尬地蜷了蜷脖颈,像是为了证明什么,麻利且迅速地把拖鞋放进鞋柜,关门离开。

    建筑外的世界依旧寒冷,她双腿并拢,静静坐在最近的长椅上等候。断断续续的夜风将她的碎发吹开,又任由它们垂落。商枝感觉有些痒,弓起手背蹭了蹭脸颊,才觉得缓解许多。

    远处射来两道刺眼的车灯,她迎着白光看去,依稀能够辨认出是一辆黑色的中型轿车。

    “怎么坐在这里等?”

    席宥珩一眼就看到那张被光照耀的尖窄的白盈盈的脸,心念不可避免地微动。第二眼落在裙摆下方裸露的两小截脚踝,纤细,柔美,却稍显单薄。

    突然有点好奇她冷不冷。

    车牌号是陌生的,但人她认得。

    商枝拉过脚边的行李箱,站起身,扯出浅淡的微笑,“席先生。”

    还是这么客气,很符合他对她仅有的印象。

    席宥珩微几地摇头,下车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,没等他绕到另一侧帮忙开门,商枝自己就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。

    “真不好意思,大晚上麻烦您。”

    “这倒不要紧,”他管好车门,侧身扯安全带,“不过,夫妻之间还是说平语比较好。”

    商枝微愣,迟疑着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你还没系安全带。”他提醒道。

    “抱歉,我马上系。”

    金属锁扣插进卡口的同时,引擎开始启动。

    汽车平稳行驶中。

    “其实我父亲的某些话···也不是一定要听,就比如今天,你完全可以拒绝。”她忽然开口打破车内平静的氛围。

    “嗯,有道理,”席宥珩点头,“可是我已经答应伯父了,不好反悔,怎么办?”

    他这是把问题转丢给自己了吗?

    商枝咬唇,“我会回他说我们已经同居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“你在紧张,商小姐。”男人的嗓音很温和,却又似乎带着一丝笃定。

    一语道破。

    商枝微低下头,盯着脚踩的千鸟格毛拖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鞋子尖头无意识碾压羊毛车垫,一下,两下,很轻。

    “父辈有父辈的考量,他们需要我们有一些亲密接触来加固两家的连接,我们作为晚辈,也只能选择接受,直到···真正独立。”

    路口交通灯刚巧转为红色,他踩下刹车,静候绿灯,余光见小姑娘仍垂首不语,停顿片刻,从右手边储物盒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,“自己做的手工糖,尝尝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她接过糖果攥在手心,玻璃糖纸的褶皱处有点硌皮肤,质感微凉,她却觉得心略安定。

    “那席先生,你已经达到你所希望的‘独立’了吗?”

    “可以这么说。我比你年长,在阅历方面更具优势,自然也比你多一些时间接近理想。就目前而言,我认为我已经足够接近目标。”

    就大六岁而已,还年长。老气横秋。商枝暗戳戳腹诽。

    “我们的家庭状况毕竟不同,独立程度也不会完全一样,我可以从席家独立出来是因为血亲关系单薄,但你与商伯父关系亲近,实际上很难做到真正独立,也没这个必要。无论如何,你们终归是一家人。”

    “嗯,我明白的。”她又如何不清楚呢?父亲的恩,她永远也不可能还完。

    “换种角度,虽然我们会共同居住一段时间,但依然可以像刚开始约定好的那样,两不干涉,互不打扰,你甚至可以与我约法三章,我绝不逾矩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,真的。”商枝看向他,很认真地道谢。

    他这位小妻子还真是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“疏离”两个字。

    “客气了,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我一直特别好奇,促使你做这些的驱动因素是什么?”

    一个人做一件事,总得基于一些缘由或目的,可她在他身上找不到。

    “我也说不好,大概是···责任?”

    商枝没忍住笑出声,“哪门子责任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哪门子责任。”席宥珩也跟着笑了两声。

    气氛一时松快不少,虽然最后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,但也没人在乎了。不是每个问题都一定要有答案。

    “我家卧室区在二楼,除去我住的房间外还有两间,一会儿你看看想住哪里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骚扰你的那个男人,你打算怎么处理?”

    闻言,商枝眼中的笑意淡了些,她又垂眸,把手掌中的糖果纸攥得呲呲作响。

    “他是陆家的独生子,虽说近几年在国内已经销声匿迹,但我也不能确定他是否有残余人脉,如果他找到你家来······”她浅浅地吸了一口气,“我会报警。”

    这是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听进去了。

    “安全最重要,”席宥珩微偏头看后视镜,一面赞许她,“你这样想很对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一件事。从我的住处到你学校,车程大概有二十分钟,所以有早八的时候需要提前至少半小时出发,可以接受吗?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去学校就好,不用麻烦您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席宥珩听见某个字,偏头轻轻瞟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她眨眨眼,“···你。”

    他转回头,继续目视前方。

    “还是那句话,我需要确保你的安全,商枝女士。”

    拗不过他,商枝闭口缄言,彻底没话说了,干脆仰头靠上椅背,阖目睡觉。

    商枝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,目光追随着由远及近移动的身影。

    婚后第二次来到丈夫家,还是熟悉的位置,熟悉的场景,熟悉的人和熟悉的······纯色陶瓷茶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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