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(1/1)

    时岁竟当着满堂祖宗的面偷了个香。

    “礼成~”他得意地宣布,给还在发愣的沈清让披上外袍,拽着他起身。

    “回去上药。”时岁眯着眼打量沈清让血迹斑斑的后背,“要是留疤了臣妾可是要心疼的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被他拽着往外走,后背的伤疼得眉头直皱,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裂开的灵牌。

    “别看了。”时岁掰过他的脸,指尖在他紧蹙的眉间轻轻一点,“你爹要真生气,早该劈道雷下来。”

    可是如今晴空万里,连片云都没有。

    时岁得意地挑眉,在沈清让面前蹲下。

    “上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……”

    “陛下都疼出汗了。”时岁不由分说地反手一捞,将人稳稳背起,“还逞强?”

    方才在祠堂里,他顾忌着沈家颜面才没直接把人抱走。

    再者……时岁小心避开沈清让背上的伤处。

    心想,这样背着,总比打横抱着要少疼些。

    沈清让将脸埋在时岁颈窝,熟悉的白芷香混着血腥气萦绕鼻尖。他忽然闷声问:“这是第几次背我了?”

    “第四次。”时岁偏头,唇瓣不经意擦过他耳尖,“陛下打算怎么谢我?”

    沈清让往他颈间又埋了埋,突然鬼使神差道:“你怎么……这么会照顾人?”

    时岁脚步微顿,轻笑出声:“自己养自己久了,自然就练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是啊。

    十二岁那年,他在封陵城的废墟里扒出半块硬馒头时,就学会怎么照顾人了。

    沈清让的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想起十二岁的时岁。

    那个本该锦衣玉食的小公子,是怎样在尸山血海里挣扎求生的。那些无人知晓的深夜里,是谁给这孩子包扎伤口?谁记得提醒他添衣吃饭?

    沈清让的手臂突然收紧,将时岁箍得生疼。

    “以后……”他的声音闷在时岁散落的长发里,“我照顾你。”

    时岁怔了怔,随即笑开:“陛下连喝药都得要人哄,还想照顾我?”

    “学。”沈清让咬住他后颈一小块软肉,含糊不清地说,“从明早给你梳头开始。”

    “哎哟。”时岁故作惊慌,“臣这碗饭是要保不住?”

    “准你改行……”沈清让的唇贴在那圈牙印上,“当朕的祸水。”

    “那臣妾可就等着了。”时岁突然坏心地松手,在沈清让惊呼时又稳稳托住,“先从别咬脖子开始学?”

    三日后,晨光微熹。

    这是沈清让登基后的首次早朝,二人自新婚次日便搬入了皇宫。沈清让天未亮就起身,顺手把裹在被子里的人形蚕蛹也给挖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做什么……”时岁睡眼惺忪地被按在铜镜前,从镜中瞥见沈清让手持木梳,头顶还翘着撮呆毛,偏生神情严肃。

    他不由得挑眉:“陛下这是?”

    “束发。”沈清让捏着梳子的指节发白,这三天他偷偷用布偶练习了数十遍,定要……

    时岁望着镜中那个歪斜的发冠,以及倔强翘起的几缕青丝,突然伸手摸了摸:“陛下可知,臣还没洗漱?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沈清让耳根通红却强装镇定,“朕的皇后,怎样都好看。”

    时岁看着镜中人, 忽然想起幼时阿姐第一次给他梳头的场景。

    也是这般歪歪扭扭,还嘴硬说“岁岁怎样都好看”。

    “陛下这三日闭门苦练。”他指尖绕着垂落的发丝,“就练出这么个惊世骇俗的发髻?”

    沈清让窘得连脖颈都泛起薄红,却仍绷着脸道:“朕看尚可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时岁突然转身, 拽着沈清让的衣领迫使他低头, “那陛下解释解释……”

    他指向镜中那个东倒西歪马上就要掉下来的发冠:“这算哪门子的‘尚可’?”

    沈清让正要辩解:“朕……”

    “罢了。”时岁又转回了铜镜前, “我教你。”

    他执起沈清让的手, 引着玉簪穿过发髻:“要这样,斜着三分……”

    沈清让的手被时岁握着, 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。他低头看着时岁修长的手指引导着自己,心跳忽然漏了一拍。

    “簪子要这样转半圈。”时岁的声音近在耳畔,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,“不然容易散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学着他的动作, 却笨拙地扯痛了时岁的发丝。

    “嘶——”时岁倒抽一口冷气, 却笑得更欢了,“陛下这是要谋害亲夫啊。”

    “朕……”沈清让耳尖红得滴血,手忙脚乱地去扶那摇摇欲坠的发冠,“朕再轻些。”

    时岁忽然按住他的手:“不急。”

    他透过铜镜望进沈清让慌张的眼睛:“臣有一辈子慢慢教陛下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学得专注,没注意到时岁渐渐放轻了力道。

    直到一缕晨风穿过窗棂,他才惊觉那双手早已悄然撤离,而自己竟真的挽出了个像样的发髻。

    “陛下学得真快。”时岁托腮望着镜中, 眼里盛着细碎的光, “看来臣这碗饭还是保不住啊。”

    门外适时响起三声轻叩:“陛下,该更衣了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轻咳一声, 刚拉开距离,就被时岁勾着腰带拽了回去。

    侍女们捧着托盘鱼贯而入,却在看见相贴的二人时齐齐低头。

    时岁慢悠悠起身, 整个人懒洋洋地挂在了新帝肩上。

    “都退下。”他指尖勾着沈清让的衣带,“本王亲自伺候陛下更衣。”

    待殿门合上,时岁将龙袍往沈清让肩头一披:“陛下准备何时下诏立后?”他贴着沈清让耳畔低语,“臣也想尝尝自称‘本宫’的滋味。”

    见沈清让不答,他故作哀怨地叹气:“莫非陛下如今黄袍加身,就要学那陈世美?”

    沈清让低头系着玉带,头也不抬地回应:“登基才三日,这三日哪得空闲?”

    时岁掩唇轻咳,耳尖泛起薄红。

    这三天他确实没给沈清让下床的机会。但凡这人敢提半嘴朝政,他就用更“费腰”的方式让人乖乖躺回去养伤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穿戴整齐,临出殿门时,沈清让突然攥住时岁的袖角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他喉结滚动,“没学过为君之道。”

    时岁反手握住他汗湿的掌心,十指相扣:“有臣在。”

    “若朕失仪……”

    “有臣在。”

    耳畔流苏随着时岁倾身的动作轻晃,他在新帝紧绷的指节上落下一吻:“陛下只需端坐龙椅。”

    “这江山万里,臣自会替你摆平。”

    “皇上驾到——”

    文武百官分立御书房两侧,听见唱礼声齐齐跪拜。

    时岁跟在沈清让身后半步踏入殿中。

    微微侧目,便能看见那人珠冕下若隐若现的脖颈,昨夜留下的咬痕,此刻正藏在龙纹立领之下。

    九爪金龙玄色龙袍在沈清让的步伐下微微晃动。

    时岁折扇展开,“长云发妻”四字面朝外,正好能让文武百官看个清楚。

    “诸位爱卿平身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端坐龙椅,余光却瞥见时岁在摄政王席上慵懒支颐。

    那人指尖转着扇坠,目光扫过底下蠢蠢欲动的群臣。

    “臣有本奏。”御史大夫出列,在殿中站定,抬眼时正好与时岁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。

    “陛、陛下初登大宝……”他硬着头皮道,“六宫空悬,宜选秀女……”

    苏涣在文官队列里扶额。

    这帮老顽固是瞎了吗?

    摄政王位上坐着的那个人,看起来很像是愿意与旁人共侍一夫的吗?

    “爱卿提醒得是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忽然倾身,露出颈侧未消的咬痕:“摄政王时岁乃朕明媒正娶的发妻,按制当立为后。”

    “礼部,三日内拟个章程来。”

    满殿死寂。

    下一刻,数位大臣争先恐后地出列跪伏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高呼。

    “陛下!男子岂能诞育龙嗣?这有违阴阳纲常,于礼不合啊!”

    “历朝历代从未有此先例!”

    “请陛下三思——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时岁轻飘飘的一个字,让所有谏言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腰间玉佩,温声唤道:“丞相以为如何?”

    苏涣出列时狠狠剜了时岁一眼,躬身道:“臣以为,江山社稷重器,当择贤而立。至于血脉……”他忽然冷笑,“若血脉当真能造福黎民百姓,江南也不会有易子而食了。”

    “说的好。”时岁抚掌轻笑,“明日本王便与陛下去宗亲里挑个聪慧的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又补上一句:“就劳丞相当太傅了。”

    苏涣袖中的手攥得咯咯作响。

    这狐狸精是打算让他既当丞相又当奶娘?

    “摄政王僭越!”御史大夫突然扑到御阶前,“陛下尚未决断,王爷怎能越俎代庖。”

    时岁闻言,漫不经心地侧首望向龙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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