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(1/1)

    “陛下~”他尾音拖得绵长,指尖轻轻点着案几,“臣的决断……”

    凤眸微挑,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。

    “不好吗?”

    “朕觉得……”

    沈清让目光扫过跪伏的御史大夫,忽然轻笑。

    “甚好。”

    两个字,掷地有声。

    御史大夫猛地抬头,正对上时岁含笑的眼眸。

    那笑意未达眼底,冷得让他浑身一颤。

    首次早朝就这么马马虎虎的过去了。

    下了朝,时岁斜倚在案旁,指尖点着奏折上某处朱批:“这位巡抚明里弹劾知县,实则是想腾出位置安插自己门生。”

    他忽然执起沈清让的手,引着朱笔在折尾批道:“着吏部核查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学得极快,到晚间时分竟真批完了小山似的奏章。

    时岁望着他专注的侧脸,烛光为那轮廓镀上柔和的边,连蹙眉时额间的小褶都显得格外可爱。

    他本可以像从前那样代君批红,将这人养成笼中金雀。

    但真正的爱,是甘为阶梯。

    让他的帝王踩着权臣的脊背,成长为真正的天下共主。

    用完晚膳,沈清让斜倚在软榻上翻阅《资治通鉴》,眉宇间还凝着日间朝务的倦意。

    时岁剥着橘子,在他身边坐下。

    “太宗这段……”沈清让忽然指着一处皱眉。

    “嗯?”时岁将橘瓣递到他唇边,顺势瞥了眼,“这里魏征谏得妙。”

    指尖在“兼听则明”四字上点了点:“就像今早那帮老顽固,话虽难听,倒也有几分道理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咬住橘瓣时,唇不经意擦过时岁指尖。两人俱是一怔,又同时别开脸笑了。

    光阴似箭,转眼已过了月余。

    时岁暗中观察许久,沈清让如今已能独当一面,唯有那些老狐狸九曲十八弯的奏折还需他提点。

    这日沈清让要与几位重臣议事,时岁正欲同往,却被一把按回榻上。

    “朕……”沈清让耳尖泛红,“想自己试试。”

    时岁眉梢一挑,坏心眼的凑近:“陛下若喊声‘哥哥’,臣便应允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昳丽容颜,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。他心知即便不唤这声,时岁最终也会放行。

    可这人月余来的悉心教导,连批阅奏折时该用几分力道都手把手示范,比当年父亲教他执笔时还要细致耐心。

    “哥……哥哥。”

    短短两个音节,却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。话音未落,沈清让整张脸都烧了起来,连脖颈都泛起薄红。

    时岁彻底怔住了。他本已准备好迎接熟悉的拒绝,盘算着该如何借机讨个缠绵的吻。

    却猝不及防被这声“哥哥”击中心扉。

    两人呼吸交错。时岁忽然发现,自己竟比想象中更贪恋这个称呼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他自幼便是家中幺儿,如今遇见只小他四个月的沈清让,却莫名生出满腔保护欲。

    “还有呢?”时岁眼睛一亮,又往前凑了凑,“陛下之前发烧时,可是唤臣‘美人哥哥’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沈清让已霍然起身,月白锦衣在转身时掀起一阵风。

    时岁慌忙追上去,却被“砰”地关在御书房外。

    “陛下——”他拍着门板,“那声‘哥哥’叫得可好听了,再唤一声?”

    门内传来沈清让恼羞成怒的声音:“滚!”

    时岁摇头轻笑,远远望见几位大臣的身影已至廊下,心知沈清让没两个时辰是脱不开身了。

    “见过皇后娘娘。”

    几位重臣恭敬行礼,这新称呼让时岁愉悦地眯起眼。

    这可是他前些日子特意让礼部改的懿旨,可比冷冰冰的“摄政王”动听多了。

    目送大臣们进入御书房,时岁抬眸望了望天色。阳光正好,是品茶的好时辰。

    “来人。”他随手将折扇转了个花,“去丞相府。”

    苏涣那厮新得的君山银针,合该孝敬给皇后尝尝。

    苏涣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, 任由暮春的暖阳洒满全身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他才算真正活明白了。

    要权?如今满朝谁不看他脸色行事;要钱?光是各地官员“孝敬”的各类字画就堆满了库房。

    挚友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,挚友的心上人是当朝天子,只要他不去作死谋反,活成个百岁人瑞都不成问题。

    最妙的是, 如今奏折都被沈清让拿去练手, 他终于能闲下来品品茶、赏赏花。哪像从前, 忙得连用膳时都要批阅公文, 三更睡五更起都是常事。

    藤椅轻晃,苏涣惬意地眯起眼。忽听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……

    得, 悠闲时光到头了。

    时岁在苏涣面前站定,投下一片阴影。

    “哟。”苏涣眼都懒得睁,“被陛下赶出来了?”

    时岁用鞋尖踢了踢他悬空的藤椅:“起来,这位置归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啧。”苏涣终于掀开眼皮, 指着旁边空着的藤椅, “那不是还有一张?”

    “不一样。”时岁笑得像只偷腥的猫,“这张有你的体温。”

    苏涣额角青筋直跳:“……时玉台,你就非得犯这个贱?”

    时岁拽着苏涣的衣襟正要发力把他薅起来,却发现这人像块磐石般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苏涣十指死死扣着藤椅边缘,连指节都泛了白。

    “有本事今日就砍了本相。”苏涣冷笑,“明日自有人将血书呈到御前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时岁扶额。这人的脑子莫不是被太阳晒化了,竟比他还要幼稚。

    “罢了。”他在另一张藤椅坐下, 看着苏涣像只餍足的猫般窝回去, “交代你的事如何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苏涣懒洋洋地眯着眼,“你今夜动手, 我明日早朝便上谏。”

    这是时岁给沈清让的考题。

    那苟延残喘的废帝,合该在驾崩前最后发挥些用处。

    “近来可好?”时岁忽然转了话头。

    “托陛下洪福。”苏涣惬意地晃着藤椅,“滋润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时岁笑得意味深长, “下月起就该忙了。”

    苏涣警惕的睁眼:“几个意思?”

    “宗室有位遗孀临产。”时岁慢条斯理道,“她夫君战死沙场,自己也……”指尖在颈间轻轻一划,“我与长云打算收养那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?”苏涣藤椅都不晃了,“关我屁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他义父啊。”时岁眨眨眼,“帮我们养到能倒背《资治通鉴》就行。”

    苏涣直接从藤椅上弹了起来:“时玉台!老子是你家奶娘不成?!”

    时岁摇着折扇,对苏涣的暴跳如雷置若罔闻:“稍安勿躁,气大伤身。”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坐直身子,“你近来怎么愈发暴躁了?”

    折扇合拢,指向苏涣:“从我进门到现在,你十句里有八句都在骂街。”

    苏涣突然沉默,别过脸避开时岁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时岁猛地起身,一把攥住苏涣的衣袖。力道之大,连袖口绣的竹叶纹都皱成了一团。

    苏涣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:“你还记得……我当初为何逃来京城?”

    “自然记得。”时岁挑眉,“你说家乡媒婆比马匪还凶,连你养的老狗都想配种。”

    “我那未婚妻……”苏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来京城了。”

    时岁眯起眼:“来寻仇的?”

    “不是!”苏涣突然抓狂,“他、他是个男子!”

    小院霎时静得可怕。

    “我也是前几日才认出来……”苏涣颓然瘫回藤椅,“初见只觉得眼熟……”

    时岁突然凑近,折扇挑起苏涣下巴:“苏相这是……”凤眸里闪着促狭的光,“也要与我们同流合污了?”

    苏涣拍开扇子,自暴自弃地捂住脸:“……滚。”

    暮色四合,沈清让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大臣。他倚在龙椅上闭目养神,眉心还凝着未散的倦意。

    方才与几位老臣争论北方水患之事,足足耗了两个时辰。

    “长云。”

    时岁无声地出现在身后,将一盏温度正好的冰糖雪梨放在案头。指尖随即抚上他的太阳穴,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。

    “下回乏了,随时唤我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仰头靠在他腰间,忽然叹道:“坐在这位置上,才知你这么些年……”喉间微哽,“有多辛苦。”

    时岁的手顿了顿,俯身在他发顶落下一吻:“无妨,如今有陛下与臣同担。”

    “饿不饿?”他话锋一转,指尖顺着沈清让的肩线滑下,“今天特地备了你爱吃的蟹黄云吞。”

    沈清让轻笑:“爱妃近来,倒是越发有贤后的风范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时岁忽然俯身,唇瓣擦过沈清让耳廓,“陛下准备如何犒赏臣妾?”

    沈清让从袖中取出方素白帕子,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并蒂莲,针脚忽密忽疏:“去年上元答应你的……”耳尖微红,“练废了三十多块料子,就这块勉强能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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